齊白石《楓葉蟬》。蟬在古代詩歌中，是常見的表達高潔的意象。資料圖片

　　晚唐詩人李商隱有一首詠物寄懷詩《蟬》：

　　本以高難飽，徒勞恨費聲。

　　五更疏欲斷，一樹碧無情。

　　薄宦梗猶泛，故園蕪已平。

　　煩君最相警，我亦舉家清。

　　據史籍記載，李商隱的曾祖父、祖父及其父親都曾擔任官職，其父李嗣在他出生的時候，任職獲嘉（今河南獲嘉）縣令，詩人自己也曾擔任秘書省校書郎、秘書省正字、縣尉等職。李商隱的家族縱然不是簪纓世家，也是數代為官，但李商隱在詩中感嘆自己“薄宦”卻不是無病呻吟。

　　847年，李商隱應桂管觀察使鄭亞邀請，赴桂州（今廣西桂林）出任幕僚。不到一年，鄭亞被貶，李商隱也失去工作，無奈只好返京另謀出路。他向身居要職的故友令狐绹求助，遭到拒絕，之后通過選官考試，獲得盩厔（今陜西周至）縣尉一職。

　　839年，李商隱就曾擔任弘農（今河南靈寶）縣尉。古人曾有“假以十年，何事不成”之語，而李商隱這十年歷經坎坷，無所成就。詩人聽到棲息在樹枝上鳴叫的秋蟬，聯想到自己的境遇，不免傷懷，便寫下了《蟬》這首五律。

　　與李商隱那些朦朧、深奧的詩不同，這首詩明白曉暢。前四句說蟬棲息在樹上，風餐露宿，難以飽食，卻還要費力鳴叫，只是這叫聲未免是一廂情愿，沒有什么用處。蟬鳴整夜，到五更天才漸漸稀疏，蟬多希望有人能予以回應，可是其棲居的樹只顧自己綠意盎然。以無情來形容樹的綠，實在別開生面。然而蟬還是要鳴叫的，正如詩人不肯丟棄自己的理想，始終愿為國為民發聲。

　　后四句說自己的官職卑微，像桃梗漂流不定，故鄉田園早已雜草叢生。煩勞蟬的鳴叫使我得以自警，我全家也如蟬一樣清貧。雖然仕途不順，十年宦海沉浮，依舊原地打轉，詩人卻不愿與世俗同流合污，愿如蟬一樣高風亮節。

　　李商隱在做鄭亞幕僚期間，曾被派往昭州（今廣西平樂）任職，其間寫下了不少詩篇，與當地結下一段難解之緣。他寫下一首《高松》，首聯“高松出眾木，伴我向天涯”，借高松偉岸的身姿和幽獨不群的神態，寄托詩人卓然特立的情操，他相信遲早有一天，“有風傳雅韻，無雪試幽姿”，高松會為人欣賞，自己的才華會為人賞識。

　　李商隱雖仕途坎坷，卻始終懷有一顆為國為民的赤誠之心。任職弘農縣尉期間，他仁愛施政，更是敢冒得罪上司的風險，替受冤死囚減刑，得到了當地百姓愛戴。詩人在現實中難有施展才華之地，他便將自己憂國憂民、淡泊明志、清正廉潔的追求寫入了詩篇中，有“安危須共主君憂”的愛國思想，有“歷覽前賢國與家，成由勤儉破由奢”的廉政警示，更有“桃李盛時雖寂寞，雪霜多后始青蔥”的傲然高潔……這些詩句不僅豐富了唐代詩歌藝術，也成就了詩人的千古美名。

　　詩言志，看到常見的景物卻生發出獨特的感受，也許心志高潔之人才能如此。李商隱曾在詩中寫道“不知腐鼠成滋味，猜意鹓雛竟未休”，世人竟然以腐鼠為美食，卻對志向高遠的鹓雛多有猜忌。一個人只有在內心中舍棄“腐鼠”而追求“鹓雛”，才能在變幻無常的世事中，安靜欣賞明月清風。（作者：朱艷峰）